有的人走得太远,已经忘记了年的模样,有的人却依然在坚守着,不曾让年变了模样。年是红通通的春联,是热腾腾的年糕,是滚滚的稠酒,是母亲脸上最舒心慈祥的笑容,是一声声再也熟悉亲切不过的问候。
游子们选择了远行,但年却在原地等待,不论走走远,不论到哪里去,在他们心里最重要的一个角落,总会深深地藏着年,在华灯初上、火树银花的除夕夜里,在异乡的他们都会将年轻轻捧出来拭去浮尘后,又放回原地,次日的清晨,注定还要在前方的路上继续跋涉前行,他们走过荒原、大漠、高山、流云,数不清的面孔无数次擦肩而过,在陌生的城市,欢笑或是悲伤,吟唱或是狂欢,只有年才能够抹去所有的失落、疲惫及迷茫,慷慨地给予他们无穷无尽的力量。
时间如流云匆匆而过,坚守却从未改变,冬去春来,昼夜交替,软糜子在时光中一次次泛黄,被收割起来,酿成世间最甜蜜的味道,老梨树在深秋就褪去了绿叶,果子被深藏到麦秸里面,直到静静地变得更加橙黄,一粒粒饱满的黄豆吸足了山泉水,在滚烫的灶火下成为了只属于年的最美味道,当然,喜庆的岁月里仍旧少不了高高扬起的唢呐和节奏明快的鼓点,自从有了这一切的那一刻起,年就再也没有改变过,在岁月的长河中,深深地与厚重的黄土地早就融在了一起,永不会分开。
响亮的爆竹声总会在那个特定的夜晚响起,一家挨着一家,一村连着一村,不知疲倦地招呼着归乡的游子,他们是经历了无数的山川河流,在熙熙攘攘的车站张望,或是在蔚蓝的天空俯瞰大地,他们是这里的主人,虽说行走了数不清的地方,见过数不清的人,听过太多的故事,但只有在这里,才能够为他们洗去一身的尘埃,换上只有属于他们的节日盛装,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似经过彩排一般娴熟无比,只因他们从未走出,也从未走远。
这个夜晚是等了很久的夜晚,一年里最丰盛的盛宴也在此刻拉开帷幕,觥筹交错间,是已经融入到骨子里的乡音,此刻,没有什么忌讳也没有太多的规矩,只有尽情让灵魂绽放,才能够对得起长久的等待,爽朗的笑声从红灯笼下传出,直到第一声鸡叫后方才告一段落,大家又彼此收敛起来,虔诚恭敬、长老有序地去迎接一个新的到来。
大多数的时间,此刻总会有神奇的事情发生,雪已经酝酿了很久,和大家一起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随着一声鸡叫声便肆意倾洒而下,落在老树的枝丫上,门口的青石板上以及冰河及望不见边的大塬之上,等到天亮之后,将会是一个洁白如初的新世界。
洗漱干净,换上盛装,在这个日子里,不论是谁,都一定要一丝不苟,一碗热腾腾的饺子,是对过去的隆重道别,也是对未来的殷殷期盼,走出去相互问候,笑容代替了所有的疲惫,脚下的吱吱呀呀声,是最美的乐章,慢慢地,人群就热闹起来,那些深藏在高原的艺术家们,毫无保留地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窑洞前、打谷场上都是他们最美的舞台,或唱或跳、或吹或弹,无尽的快乐这里传出,飞跃沟壑,带着问候,送给每一个能够到达的地方。
我还是不再去远行了,所要的一切,都在这里。游子在心里喃喃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