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煤矿工作快三十年了,走过了多少叶落花红的时节,遇到了多少性格各异的工友,让我感触最深的是跟不同人相处,是完全不一样的,有的人给你充电,和他聊两句,你就满血复活了;有的人只会耗电,你跟他说一句话,同做一件事,感觉都是在消耗自己的精力;还有的人,每日相处,能感觉到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是快乐的因子,能让一成不变的生活,有一些趣味和滋味。
记得,我进煤矿报到第一天就认识了阿毛,并从别人那里知道他的外号叫“侠客”。我当时也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豪气的绰号,想来也是有缘由的。
侠客个头不高,脸黑宽额,头发不多,大有“聪明绝顶”之势。我和他同在一个班组,那时队里经常开展劳动竞赛,队长就常常指派我俩到井下生产迎头送水送饭。一次,我俩挑着水和饭走在井底大巷中,巷道的灯光一照,加之汗水,使他的额头更是一片晶亮。我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笑他:“印堂发亮,是平步青云的好兆头啊!”侠客听到我的话后,竟也不恼,反而拍着油光的额头,颇有几分豪气地说:“谁说不是啊,虎头狮鼻,相貌堂堂,看来我未来一定可以平步青云、财达四海!”
侠客这个人生性随和,为人友善,没想到他还真遇到一次“平步青云”的机会。一日,我们区长找到他,说他满口之乎者也,是个文化人,让他到区里当宣传员。这样的好事,别人是求之不得,可侠客头竟然摇得像拨浪鼓,一个劲地说:“区长,你这是盖大棚,用芦苇当柱子,选错了料。”言毕,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留下区长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井下潮湿大,寒气又多,矿工们爱喝酒,一来祛除体内湿寒,二来可缓解工作一班后的乏累。那时,矿上还没有实行禁酒令。我有个同宿舍的工友阿凯,更是好酒如命,逢酒必喝,不喝到迈着小步乱颠晃不算喝。大家就经常劝他少喝点,都快成“酒鬼“了,可他听不进大家的善言劝告,反而经常和另一个班组的工友,也自称“酒仙”的小海成了“最佳”酒友。
只要夜晚一下班,这一“鬼”一“仙”便携手去矿外大排档喝酒了。“纵酒当歌,人生几何”,是阿凯挂在嘴边的豪言壮语。一日,单位出了安全事故,伤者正是自称“酒仙”的小海,酒后下井,迷迷糊糊中小海,被一块顶板上掉落的矸石砸到脚趾。闻悉医院里的小海,还要被截除两根脚趾的消息后,阿凯顿时在宿舍里愣住了,很久没有说话,满脸是惊恐和后悔的神情,原来小海下井前,两个人在一起喝了酒,没想到下井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好友受伤,自己也有责任,这件事对阿凯心里和精神上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看到阿凯喝酒了,一年后,矿上在招聘井下安全员时,阿凯积极报名,被录用上了。他说,矿上赋予我把住安全的权力,我就要杜绝我身边的工友酒后下井。
“语速快,怼人小钢炮”“虽然没几根羽毛,但爱惜羽毛”……这就是我同宿舍工友大涛的真实写照。我们相处几年,大涛那有趣的灵魂和做事的马大哈精神,让我们同在一个宿舍的工友们都被其折服了。
如果鱼有七秒的记忆,那么大涛在做一些事情时,应该只有六秒的记忆。大涛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就是不爱洗手,大家都嫌他不讲究卫生。一日大涛去厕所,宿舍人再三提醒他要记得洗手,于是他也口中念念有词:“记得洗手……记得洗手……”,不到一会儿,便见大涛甩着湿漉漉的两手回来。宿舍人顿感欣慰,觉得孺子可教。大涛自己也自感满意。谁知,坐不到一会儿,大涛又急匆匆地而出,宿舍人惊问何事,大涛一边跑,一边回答:“只记得洗手,却忘记了方便。”
很多矿工爱钓鱼,大涛也是其中最痴迷的一位。一次钓鱼回来后,我们问他,你钓的鱼呢?他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是钓了鱼,可是都在隔壁小李的鱼篓里。我们哭笑不得,你钓的鱼怎么在人家鱼篓里,大涛说,我把小李的鱼篓当成自己的鱼篓了,钓上来的鱼就放进去了,后来才发现鱼放错了鱼篓。
于是,我们去隔壁小李那讨要大涛钓的鱼。人家小李啥也没说,在鱼篓里翻找一遍后,才拿上来两条比手指长一点的小草鱼给我们,还调笑地说:“这就是你们宿舍大涛一天的战绩,快拿回去吧,我都怕你们几个人一顿都吃不完。”弄得我们面面相觑,想当场钻进地缝儿去……
时光如流水,那些年,那些工友们,如今依然各自打拼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上,但曾相处在一起的快乐,友情和温暖,让我至今深深地回忆,暖暖的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