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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陵矿业集团双龙煤业穆海宏散文——轮回不息

时间:2021-12-24 来源:黄陵矿业集团 分享:

原先窑廓的老院子,是祖父用䦆头一䦆一䦆挖出来的,至于花了多少时间,用坏了多少把䦆头,没人能够记得清。一直到我十来岁,每年冬里还要继续扩窑面子、加深窑洞,最早使用的木轱辘独轮车也换成了充气两个轮子的架子车,一车车的黄土被推出院子,倾倒到大门外的深沟里去。在那个年月,似乎每家人的冬天都在修建窑洞中度过,即使下了大雪、或是气温降到能够将鼻毛冻硬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后来,父亲在窑面子上修了二层台,铺上石板,大动干戈的修窑才算告一段落。

二层台的石板是原本就做石匠的父亲从沟里的岩层上一张张的启下来,再用錾子打成棱角分明的四方形,一块块从沟里背上来,小心翼翼的铺在二层台上。如此一来,便能够减少雨水对窑面的侵蚀,而且,长约五六十米,宽不过三尺的二层台也是晾晒干果的好地方,日头好还藏风,牲口都近身不得,贪嘴的孩子也只能站在窑畔上,望着那一尺来宽的土台阶而咽口水。

在二层台的石板上晾晒最多的便是核桃和红枣,有时也会有南瓜片或者酸菜干,窑廓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长满了各种果树,其中在最南侧的围墙下,有一棵核桃树,总是显得与众不同。从我记事起,它就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一半枝叶在围墙内,一半枝叶在围墙外,与其他核桃树不同的是,它有一根通溜笔直的树身,不像其它核桃树,在距离地面不到三尺的地方就开枝散叶,树冠也生长奇特,远远望去,像极了一颗蒲公英的花朵,没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生根发芽,安家落户,它的年纪可能都要比祖父大,兴许在祖父开始在这里修建一个家的时候,它已经提前在这里扎下了根。也没人知道它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风霜和过往,慢慢地,它的枝叶便逐渐开始干枯,每年开春总能看到一些伸得稍长的细枝已经被风干,再也没有发出嫩芽儿来,即便如此,它还是如此勇敢的去迎接每一个春去冬来。

虽然它一直挺着腰杆,站姿俊美临风,但令人可惜的是,它的果实却是名副其实的夹仁儿。个头很小,最大的不过大人的大拇指蛋儿,褪去青皮后看不到一点本来属于核桃的棱角,圆溜溜的让人很容易将它误认为是其它的果儿,要想撬开它也绝非易事。曾有一次,它的坚硬居然让原本将它夹开的门扇和门框发出一声清脆的喀嚓声,用铁锤使劲将它砸开,里面的仁儿也很难抠出来,只能用母亲用来纳鞋底的锥子一点一点的抠出来抹在舌尖上,好在它果仁儿却要比其它的核桃仁香很多,足以安慰那一番砸核桃的辛苦劲儿。

后来,另一棵核桃树的果子越来越多,这棵核桃树便逐渐被人遗忘,直到有一天,父亲将它伐倒在地去掉所有的树枝后,留下了一根长约六七尺,直径大约有一尺多的树身。父亲说,核桃木在这里算是好的木料,劈柴生火可惜了。但留着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用处,就只好将它扔在窑口任凭风吹日晒。直到几年后,我突发奇想将它解成厚约两寸的木板闲置起来,直到有一天友人想买一个茶海,问了价格后又有些犹豫不决,我便拍着胸脯说我有木头,这事就包在我的身上。至此后,便开始了用它做茶海的经历。因为毫无木工经验,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够在一整块木头上刻出一个茶海来,多方查阅资料后,毫不犹豫买了修边机、手钻等一系列木工小型器具,已经干透的核桃木比想象中的要硬很多,修边机总是用着用着就开始冒烟,无奈只能为木头洒水后才能够勉强使用,而且刻出来的底子又高低不平,硬着头皮好不容易刻出来一大半,才发现料子太窄,根本不够做一个茶海的宽度。无奈又多方打听,买到当时最为先进,可以见水不开的强力胶进行粘接,第一个茶海在无数次的尝试和失败中最终完成。望着眼前这个相貌丑陋且毫无美感的茶海,我只能望着满地的木屑和一堆摸透的手套而无奈的摇摇头。

然而友人却并不这么认为,当他第一眼看到茶海的时候,瞪大眼睛一个劲的啧啧咂舌,满脸流露出的感叹和惊奇,抱着它爱不释手,竟让一旁的我有些措手不及。茶海做成这样,原本是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见人的,既然他如此热爱,那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最后为这个丑陋的家伙钻好出水孔,接上水管,丑是丑了些,但好歹用起来还算顺手。作为回报,友人好不吝啬的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以示谢意,这种事情,我向来都是很少拒绝的,真性情之间,从不需要过多的客套。

几个月后友人又说,他已经成功的接了几个订单,将那个几块木板全部加工成茶海。我连忙推辞,说自己根本就不是干这个的料,但他却先斩后奏,已经收了别人的定金,无奈之下,我又不得不再次挽起衣袖,戴上护目镜,足不出户的在家干了半个多月。

期间,楼下邻居很不满意,惹得物业前来谈话,让人很是心生歉意,只好在物业的同意下,将活儿挪到了房顶。有了上次的经验,活儿也就越来越顺手,什么地方薄,什么地方厚,出水口要低,打眼必须要有一定角度才能够确保出水顺畅,如此云云都已经逐渐娴熟,那几块木板一块不剩的让我做成了七八个茶海,也获取了一笔还算不低的报酬,让那棵在高原窑廓里守卫了数不清年月的核桃树再次焕发出了生命力。

我并不是嗜茶如命的人,但也为自己留了一个,起初还摆在客厅招摇示人,用来装点心中的虚荣。在随后的颠沛中,这个茶海一直没有舍得丢掉,从省城到县城,从县城再到乡镇,一步步的返璞归真,但用它的次数却越来越少,最终被塞到床底下好些年无人问津。

直到有一天,在大扫除中特意将它找了出来,果真,在清理掉灰尘之后,它依然没有让人失望,那些黑褐色的茶垢表明,它已经将岁月侵蚀到了骨子里去了,重新将它摆好,烧一壶水,寻一块茶,水汽弥漫之间,包含着高原的风以及只有那大拇指大小的夹仁核桃独特的香味儿顿时沁入心脾,闭上眼睛,轻呷一口,在心里对自己说,该回家了,去窑廓里看看,兴许,在那里,又有一棵笔直的核桃树正在风中微笑,一直在静候迷途中的归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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