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稍作黑,他便来到葡萄架下,这是院里唯一的一颗葡萄树,即使高原上天再旱,它也依旧葱葱郁郁,长长的藤蔓缠绕在木架之上,只可惜,那一颗颗的葡萄还未成熟,如翠玉般的挂在架下。
七月七的夜晚,漫天的星光使夜空变的无比璀璨,他找了个最佳的位置,透过葡萄藤的缝隙便可很清楚的看到天际的银河,只是还需要再等上一会,大人们说,天越黑,牛郎和侄女才能够看的更加清楚,那就再等一会吧,这并不是一件焦急的事情,需要很大的耐心,这是他第一次按照大人们的说法去做,起初他并不相信,等到了七月七的这天,他便留意着村里的每一个树杈,确实如大人描述的那般,所有的喜鹊在这一天都全部消失了,为此,他更加坚定了这一场庄严而又虔诚的仪式,每一个步骤都马虎不得。
夜色越来越深,他抬头望了望,星光依旧,是时候开始了,在身旁放着的是一副牲口的套索,有皮质的鞍鞯和缰绳,他仔细回想起大人们说过的每一个步骤,轻轻地将套索取了过来,熟练的套在自己的肩膀和后背上,认真的将每一个套索都放在相应的身体部位,等这一切都忙完后,他便四肢着地,侧着头望着葡萄架外的星空。
星空依旧,他并没有看到由喜鹊搭成的鹊桥,和传说中的牛郎织女,没关系,可能是还没到时间吧,那就再等等,他从身上取下套索,安静的坐在葡萄架下,院里的夜安静而又温柔,往日里的萤火虫今晚也没出现,也许,它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去等待那个虔诚的仪式去了吧。
过了些许,他再次仰望星空,头顶的银河愈发的明亮起来,离自己也越来越近了,这次应该差不多了,他再次取过套,一件件的套在自己的身上,四肢着地去侧头仰望,漫天的星光似乎在朝着他挤眼,片刻后,他将套索取下,可能还需要再继续等上一会,他固执的对自己说。
四周一片寂静,他似乎听到枣树叶儿在窃窃私语,花红的枣儿在叶子间静静的等着下一个黎明的阳光,宽大的杨树叶子早就进入了梦乡,祖父母屋内的灯光也已熄灭,他们说,只有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才有资格通过仪式看到牛郎和织女。
他突然觉得,天际似乎有些发亮,透过葡萄架,东方的天际边正在悄悄的升起一轮弯月,再试一次吧,对于那些套索,他已经非常熟悉,即使在最黑的夜里,也能够熟练的套在身上,这次,当他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似乎在银河的两岸,有一道黑色正在微微生成,哦,这可能就是鹊桥吧,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不由自主的将身子挪到了葡萄架外,略显暗淡的星空依旧,他突然想起大人们的话,不能够离开葡萄架半步,慌忙中,他连忙再次钻进葡萄架,透过藤蔓,那道淡淡的黑色已经消失不见。
他有些不安,取下身上的套索,子夜的寒意让他不由的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裳,没事,夜还很长,他对自己说,只要能看到牛郎织女,冷点也不要紧,他尽量让自己安静下来,可星空却逐渐开始暗淡,银河似乎也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东方的弯月在渐渐升高,皎洁为黑暗增添了一份温柔,一阵阵微风让四周的树叶发出微弱的响声,他靠在葡萄架上,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藤蔓外的夜空。
院里被铺上一层柔纱,他揉揉了眼睛,再次将套索套好,这次他换了个姿势,仰卧着举起四肢,只有这样,才能够将星空看得更加清楚,屏住呼吸,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银河,他突然看到,无数的黑点不知从什么地方而来,密密麻麻朝星空而去,很快便横跨银河,织女身着鲜艳美丽的衣裙,从银河的一边款款而上,步态如踩着祥云一般的轻柔,在另一边,是身着布衣的牛郎,肩上挑着一副担子,两头的两个孩童正在伸出双臂,很快,他们便紧紧相拥在一起。
他笑出了声,黎明的阳光从葡萄藤上洒下,画出一幅美丽而又斑斓的画,温柔铺在梦中的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