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惊蛰只是唤醒了封冻的土地、蛰眠的动物,那么到了春分,花事就逐日沸腾了。今天这里一片粉,明天那里一片白。刚才还光秃秃的地方,洒过一场细雨,竟氤氲出一抹浅绿。
春来了,草要绿,花要开,任你有八只手都捂不住。
前年初春,我上过一趟北原,四下看去枯木荒山的,小道上细碎的落叶踩上去,咔嚓咔嚓响,感觉秋的肃杀、冬的残酷并未退去。隔了半月有事再去,沟沟坎坎上,突然就开满了梨花。那梨花千枝万朵,层层叠叠,压枝欲低的样子,像是下了一场温暖的大雪,漫天漫地的。阳光透过薄薄的晨雾,洒落在梨花林。花瓣上,晶莹剔透的露珠在滚动,宛如颗颗珍珠,灿灿发光。“梨花如静女,寂寞出春暮”。梨花一丛丛、一簇簇,低眉颔首,似羞涩的少女,在微风的吹拂下,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花儿开放了的,不张扬,不妖艳,洁白的花瓣静静地围护着紫蕊。刚鼓苞的,不畏寒,不随俗,绿茸茸的花萼高高地托着花蕾。梨花以其洁白如雪、芬芳馥郁的风姿,给大地披上了一袭素净的轻纱。那一刻,我们谁也不说话,时光好像也戛然静止了,唯有美好随风荡漾。
梨花淡雅皎洁、冰清玉肤,它的白秀而不媚,艳而不俗,不耀眼,不夸张,充满了神秘和诱惑。元朝诗人方回这样形容梨花的白,“仙姿白雪帔青霞,月淡春浓意不邪。天上嫦娥人未识,料应清雅似梨花。”大意是说,梨花像仙女下凡一样披着青绿色的斗篷,雪白的肌肤可以与月光比美。无独有偶,白居易也赞美梨花“最似孀闺少年妇,白妆素袖碧纱裙。”行走梨园,仿佛置身仙境一般。蜜蜂在花间穿梭,蝴蝶成双成对。风吹花动,雪浪翻飞,一朵朵梨花,宛如素衣仙子,翩翩起舞。站在原顶俯瞰,整个沟坡就像上演一部大片,惊心动魄,气势磅礴,将春天的美丽演绎得淋漓尽致。
在诗人的眼里,说梨花避不开雪花。“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常思南郑清明路,醉袖迎风雪一杈”“闻道郭西千树雪,欲将君去醉如何”“压沙寺后千株雪,长乐坊前十里香”。梨花与雪花,都是白色的精灵,都有着令人惊叹的美。暮春三月,若来一场倒春寒,它们还会不期而遇呢。
雪花落在梨树上,雪花与梨花便融为一体。那些被雪花覆盖的梨花,若白雪玉雕晶莹剔透,而那些缀在枝头的花朵,则如雪花般洋洋洒洒。雪中的世界是宁静的,是和谐的。没有了喧嚣与纷扰,只有雪花与梨花在轻轻低语。它们的相拥,短暂而美好,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诉说着生命的故事。
梨花开在山坡上,心里温暖而滋润。雪花落在手掌心,瞬间融化成水滴。我就这样站在雪中,想着漫山遍野的白梨花,或置身梨花海,闭着眼睛吟咏“雪花风细拂春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