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寒霜飞降,凛冬将至。
如果不是骤然突降的一波寒潮让人不禁留意时光的流转,沉浸在周而复始工作之中的我可能还不会意识到,一年中白昼最短、斜影最长的一天已经悄然降临。冬至大如年,这是一年中白昼最短的一天,过去大家往往在这一天一边赏雪一边吃宴席,盼望后面白天一点一点长起来,然而冬至天气还不是最冷的,后面要更难熬了。现在我们的条件好多了,冬天也不会很难过。但每每到了这个节气,随着寒意袭来,那些对温暖的思念渐渐转化成对温暖亲情的思念和对家乡的思念。想到“冬至”这个熟悉的名词,我的思绪不由得不断向上飞腾,穿过平时工作的矿坑,穿过建筑和山岭,飞向我魂牵梦绕的故乡。
我的家乡是陕西宝鸡,那里有悠久的历史,被誉为“炎帝故里”、“青铜器之乡”;那里有险固的山河,韩信、诸葛亮等军事家都在陈仓道上留下了赫赫的战功;那里有巧手的匠人,留下了木版年画、泥雕泥塑这样的传世奇珍;那里有可亲的文化,有西凤酒、西府扯面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美酒美食;那里更有我的童年、我的家人、我的牵挂,不管离家千里万里,终有一段切不断的思念,始终把我和宝鸡连接在一起。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每一个冬至满怀感慨呢,大概是很小的时候。父母很看重仪式感,即使大多数中国人都把重心放在欢声笑语举家团圆的农历新年,我家对于冬至也要庆祝一番的。父亲甚至觉得冬至比新年更需要一次团聚,因为那是属于冬天的日子,也是最需要家人常伴左右带来温暖的日子。
依稀记得父母把儿时的我抱在怀里,到居住在老村的爷爷奶奶家中一起过冬至的场景。爷爷裂开大嘴,满脸皱纹里都透着笑意,摇头晃脑地给我讲“冬至大如年”的道理;被父母“赶”出厨房的奶奶,还是闲不住地在各个屋子里忙这忙那,劈手从爷爷手里一把抢走烟杆;屋里的空气中弥漫着奶奶的到处飘散着筋道的扯面、鲜嫩的豆花的喷香味道。中华是礼仪之邦,更是美食之邦。当年幼的我们还在努力学习和实践着孔夫子“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热情好客的时候,他老人家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就已经提前在幼小的心灵中深深扎根了。
于是伴随着这样的记忆,我们虽然年纪不大可还是学会了思乡。想念家人可以打视频电话,想念家乡的种种吃食却遥不可及。“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欢宴处,杯盘狼藉少一人”,这种心灵上的孤寂和肠胃上的不满足造成了离乡之人最深的痛。于是有个声音在你的耳旁、在你的脑海里讲臊子面做法、豆花泡馍的做法……中国人的聪明智慧和奇思妙想,在食物的做法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那些只属于家乡的一蔬一饭是想到就不免会食指大动的东西。心里仿佛生长出藤蔓,不断蔓延,牵动着每一根思想的神经。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不是所有人都经历过刻骨铭心的异地恋,但所有在外的游子都经历过辗转反侧的思乡情。所以提起这句诗,似乎更能形容小吃货们想念家乡的心情。我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汪曾祺老先生曾经有过相似的感慨:“我很想喝一碗咸菜慈姑汤,我想念家乡的雪”。
家乡的吃食呀,从小到大都用它们的香气缠着我们、挽着我们,像一种永远也割不断的思念,指引着家的方向。